我们应该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前几天看见一篇写林徽因和梁思成的帖子，对我有些触动。很多人知道林梁是天作之合，却不太清楚在风华绝代的佳人去世、郎才女貌的童话结束之后，另外一个在梁公的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名字：林洙。
      简要概括一下故事情节：林洙和林徽因是同乡，曾在林徽因生前跟随她学英文，而在林徽因去世后继续照顾比自己大27岁的梁思成以及家人，并帮梁校稿、修订书籍，等等。她的丈夫程应铨因为力挺林徽因的某些建筑言论被划为右派，林洙也就因为某些个人考虑将自己与其撇清了关系，之后嫁给梁思成。在文革期间，梁思成地位十分危险，加之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几乎每天卧病在床，都是林洙一人，照顾他，照顾孩子，同时还要和随时闯进来的红卫兵干仗。我曾经读到一个细节，就是红卫兵的棒子朝着老弱病的梁思成榻上打来，最后都打在了林洙身上，梁思成流着泪要她带着孩子们离开，她却咬着牙，从未离开半步。
      梁思成去世的时候，林洙只有四十岁，普通女人风韵犹存的年纪。她却固执地当起了寡妇。直到今天，这位老太太还住在清华里，修订梁思成和林徽因留下的关于建筑的文献，接受关于梁思成和林徽因的采访，写着关于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回忆录。可以说，她一生都活在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影子里，对她来说，林徽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子，而她们的丈夫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只是，最完美的女子离世时，有最完美的男人执手相送，而最完美的男人也离世时，平凡如她，只能一个人固守在那个完美的光阴抚过的罅隙里。
       梁思成，这个在林洙心目中就像天一样高大的男人，她崇拜他，仰慕他，依赖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以及保护着他前妻的地位，然而从嫁给他起，生活就充满了颠沛流离，兵荒马乱，他给她的一丁点的爱，就是她全部动力的来源，而她对他的坚持，与自己前夫受难时她的大义凛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自己曾经说“也许我和他会一起被红卫兵打死，也许我会被兄妹疏远，也许会被子女抛弃，也许会被朋友们拒绝。但是……我惟一能做的，只能是诚实地把绞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段话让我想起了杨开慧在苦等了毛Z东三年后杳无音讯，被捕入狱，英勇就义前还说了那句“我死不足惜，愿润之的事业早日成功！”
       这些女子，在爱着的时候都是那样壮烈，可以牺牲一切，只因坚信自己爱上的是世上最伟大的人。而她们自己的人生算不算美丽，外人真不好评说。我曾经看到一本梁思成文集的修订版，林洙的名字出现在“修订”二字之后。我读了书的序言，其中一个场景让我当时就泪流满面，大致意思如下：林洙几十年如一日在清华园里来往作息，（清华的校园是非常美的，有亭台水榭，垂柳波光，）有时候看到很美很美的场景，忍不住轻叹一声：要是思成在就好了。
       人间良辰好景，触景生情，看到的人，都会想与最爱的人分享。一肚子的感怀，都想说与最爱的人听。而最爱的人却永远看不到这一切，听不到这一切，永远永远。他曾经的光芒太烈，照碎你的灵魂，需要用你的余生去慢慢拾掇，根本不可能再拉到谁来分享任何。悲哀又无奈。
       想想，梁思成若不是比她大27岁，若不是晚年多病。在文革期间，或许林洙不必内忧外患，独自撑得那么累，那么辛苦。现在七八十岁的光景，一切混乱都过去了，
两位老人还可能执手在清华园里走一走，在夕阳的余晖下摸摸垂柳，回忆一下往事。回家看看孙子，逗逗曾孙子，甚至畅想一下另一个世界。这应该是最美的晚年
了，而这一切，对于林洙老太太来说，也是如此奢侈。
       世间的光阴是最无情的，时差是永远也追不上的赶趟儿。就像我们和父母，我们和子
女，总有人先离去，再高尚的爱也挽不回这个距离。就自然规律来说，我们最终一起结伴入土的，就是我们的伴侣。能和你一切无时差走到最后的，就是这么一个人，既不是最疼你的父母，也不是你最疼的子女。这是如此神圣的选择，你给生命安排的旅途，你牵他的手，就决定了此生你们必须从不同的起点，来到相同的路线，走到同一个终点。
       所以我不明白现在为什么很多人儿戏地看待姻缘。也许年少无知，或者血气方刚，不知道自己要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许在玩伴、性伴侣、或多角恋中徘徊，或者像我们在前面讨论的，因为物质而出卖爱情，换取一时的快乐。这些，尚可以理解。而最后找到的那个一起站上神坛的人，务必是你看准了决定了，要风雨同舟的人，是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坚信和力挺彼此，是无论他/她生病或遭遇苦难，只要他/她开口说话，你就会感到灵魂的共鸣，从而依然感觉幸福的那个人。
        这个时候，再谈什么物质、什么爱情和生活的区别，都觉得肤浅。婚姻不是买卖，自己也不是棋子，如果你能找到那个和你灵魂的齿轮合上的人，你就最富有。我所读过最动心的爱情，是《相约星期二》里，老教授莫里已经肌肉萎缩，行将就木，颤颤巍巍躺在轮椅里接受采访。而他的太太依然矍铄有神采，每天都陪在他身边，端屎端尿，没有怨言。因为你爱着这个人，只要他的灵魂存在并与你相通，你就感到安全，其它的付出并不需要计算，意义并不需要寻找，留在他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
       一些过来人，或者说所谓的过来人，总是教育年轻人：爱情和现实并不一样……他们说所说的爱情，是指轰轰烈烈、花前月下的，他们所说的现实，是指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我觉得非常荒谬，因为所谓轰轰烈烈花前月下：你若因为一个人美貌、多金、青春、强健，你才爱他，予取予求，互利互惠，这怎么叫爱情啊，这才叫现实；而所谓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你若与他穿过这一切，依然坚持执子之手，与之偕老，这怎么叫现实，这就是爱情啊！
         以前，总有前辈问我，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我说：要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刚说，就会被打断，他们会告诉我：一定要有车、有房、有户口、年纪要比我大三岁到十岁。然后不等我再表达完我的择偶标准，他们就会赶着去给我物色。
         我感谢前辈的热心，可是很奇怪，你一生的伴侣，什么时候可以这样量化去判断了？不是我清高，不是我说车不重要，房不重要。但我有一个推理：你与你的爱人（最终的那个），一定是匹配的，所以，如果你足够优秀，他也会是优秀的，那么，两个优秀的人，不管你们是在北上广还是伦敦纽约华盛顿，买一套房子有何难（不管需要多少年）？非得要求他认识你之前就已经买好了、不管写得是谁的名字、你有没有份？
         而年纪更是荒谬，女人喜欢男人比自己强势，靠得住，所以，这男人只要心理成熟度胜过女人就行，可为什么实际年龄一定要大三到十岁？老男人也有不靠谱的，有自私自利的，也有混账到一定程度的。弟弟也有靠谱的，也有负责任的，也有成长速度极快的。什么时候，大家的择偶标准都变得千篇一律了？连一个三十多岁仍然待字闺中的大姐也每天说：“我准备找个老公，有房有车，要比我大一点，大的会照顾人。”婚姻不是赌博，你自己也不是筹码，茫茫人海中，你必须要找到那个让你有信心和他携手走到最后的人，那么这些量化的标准又能起到什么帮助呢？
          还有一些所谓的金科玉律：什么恋爱越久越不会结婚、异地恋成功率为零、校园恋情没有结果、第一次见面不能上床……等等。这些，无非是前人从概率中做的一个总结，什么时候，充满逻辑的“总结”也变得像水晶球一样可以预言未来了？我的朋友，有马拉松很久最后的确分手的，也有恋爱十年最后毫无悬念地结婚并且生活很幸福，十年多了老公依然宠着老婆的。异地恋，有分手的，也有修成正果的。校园恋爱更是了，成功不成功，和校园不校园根本没有关系。和恋爱时长、恋爱地点，都没有关系。第一次上床就忘掉你的人，如果改成第十次才上床，他就会疯狂地爱上你吗？也许你一直吊他的胃口会成功，但他总有一天得到你，会不感兴趣，就还是不感兴趣。
        是你的，就是你的，再怎么挫折，也不会跑掉。不是你的，不适合你的，就不会在一起，即使马拉松变成闪婚，异地变成黏在一起，校园恋情变成职场恋情或者街头偶遇，勉强在一起，侥幸结了婚，最终一定也会分手。没有分手，也会一生都不快乐。
        至于信誓旦旦要喜欢老男人、什么都有了的男人的人，你可以想象，比如说他现在和你差了十年光景，那你想想他十年前是什么样子。他和你同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十年前，他还没钱，却有脾气，十年前，他也不会照顾女友，都是他当时身边的女人一一教会他，而她们最后都成了炮灰。如果你爱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上的这些光环和方便，你想想十年前，假如他和你同龄，你还会不会爱上他？那个一无所有、而又一无是处的他？
        有或没有，打了个时间差。把老男人和同龄男人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比较，明明差了一个时空，就像在比较地球人和火星人，比较山顶洞人和唐朝人，一个词：荒谬！你也许觉得自己老爸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丈夫，多金又顾家，会做饭又懂生活。可是，退回到你刚出生的时候呢？他手忙脚乱，有时还会惹妻子生气，存折里的钱必须斤斤计较，然而他依然努力承担起对自己家庭的责任、努力地保护你和你的妈妈。这段描述，是否很像你身边那个一无所有的小男人呢？那么，你已经可以看见他二三十年后的样子了。
         而若偏偏爱上的是个年纪大的，注定他会比你先离世，注定你要在自己可以奋斗的年纪坐享其成、却在垂垂老朽动弹不得的时候孤身一人，那也没有办法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爱你，不因为你有什么，而只因为你是谁。再绚烂的剧本，最后都会归于平淡，而平淡中穿越的情感，就像门前挂着的风铃。没有灵魂的共鸣，风铃永远也不会叮咚作响。谁可以拨动你心弦，让你爱得不激烈，却心甘情愿承受一切。这样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