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苒与墨
半是喜悦
半是悲哀
最难与人言的是慈母的情怀：
盼望果子成熟，成熟了又怕掉下来
01
今日回想起去年刷到的一则新闻：
南京一位81岁的独居老人，直到去世两个月后才被人发现，身上还有一封自己手写的遗书：
不想给自己子女添麻烦的她或许以为自己死后的第二天就会被自己的子女发现，没想到却是在两个月之后被邻居发现的。
老人说自己走时心如止水，何留“心如止水”？我猜想或许是老人心无挂念，亦或许是看透所谓的“雁渡寒潭，物来即现，物去不留。”
后来想想也是，老人有什么可挂念的呢？两个多月儿女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个人前来看望。从遗书上来看，老人的死亡时间是10月4号，也就是中秋节。直至12月21日下午，当地警方和社区联系上老人的儿子。当天深夜，老人的儿子才从外地赶回来料理后事。
“这世道无论达官贵人与无名小卒均相互尔虞我诈，令人可怕。好在这大千世界很公正，人人都是匆匆过客，无一幸免。”
从老人遗留的这两句话来看，老人生前一定是位有知识有思想的人，老人对死亡并不恐惧，可以说得上很睿智。
但我还是难以想象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怎样渡过的，更难以想像两个多月后老人的遗体腐烂发臭的景象。那位匆匆赶来的儿子，见到那一幕惨景，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遗书后半段老人有条不紊地安排子女打扫房间整理东西，最后还叮嘱：遗体速火化，一切从俭。
然而这样简单的要求，也是在两个多月后。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到的还是不给儿女添麻烦。
02
亲健在，子难孝，空巢老人的悲哀谁之过？
大连有一个七旬独居老人，洗澡时摔倒不幸去世，一个月后才被儿子发现。在老人家里，还发现一只小狗的尸体，同样已经死亡多日。
老人去世时，仅有自己养的一条狗陪伴。而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小狗活活饿死，也没拿死去的老人啃食。
事后知情人感慨地说“如果当时小狗能使劲叫唤就好了，说不定邻居听到，能救老人一命，也能救它一命。”
或许它叫了，而邻居没有听见，或许听见了，也觉得习以为常，未生怀疑。
当下诸多悲哀，归根结蒂不过是，出生者人如蝼蚁，垂老者逝如草芥。
72岁的退休教师罗奶奶，老伴去世之后，儿子去了广州上班并且安家，他没有接妈妈在身边住，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
罗奶奶孤身一人，日子漫长而孤独。
她素来有记日记的习惯，后来，她的日记内容慢慢变成了“今日无事”“无事可记”，终于有一天，她在写下“没什么事，我就先死了”，随后选择自杀。
三天之后，儿子才知道她的死讯。
养儿防老，膝下承欢，儿孙满堂。这样的天伦之乐，正成为现代社会的奢侈品。
去年请朋友来家里做客，闲聊时，谈到了过年，谈及了家。
谈话中，朋友说了句，一个家庭，相比于人烟稀少，人丁兴旺还是要好得多。
他说，每逢过年佳节，他们家总是聚满了人，而他的叔叔家就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常年在外，很少回家，所以过年时，只有他老两口在家里冷清过节。他们年轻时没有过多的孤独感，年老了，未免有些落寞。特别是近两年，过年的时候，我们邀请他们来家里吃饭时，他们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我叔面对我们家这种热闹的场景，总会暗自神伤的缄默。
我说，其实他们拒绝的不是吃饭，而是热闹。
多少有儿有女的老人，活成了茕茕孑立，行影相吊的模样，也活成了被人遗忘的孤岛。
这是为人父母，最大的悲凉。
03
我最无助的时候：
你爸躺在地上，
而你在通讯录里。
—— 一位空巢老人的自述。
作家戈舟在《我在这世上太孤独——空巢老人调查》的作品中，有这样一则故事：
哈尔滨65岁的朱阿姨一个人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伴已5年了，担心突然病倒、担心各种突发情况，她会设想各种突然状况，脑子里预演过能想到的突发情景，但唯独没想过瘫痪的老伴会掉到地上。
三个月前的一天，凌晨两点多，“咣当”一声闷响，平时连翻身都没办法做到的老伴好像“睡毛了”，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我搂着他的腰，想把他抱到床上，可坐着抱我站不起身，站着弯腰抱我抬不起胳膊。”朱阿姨折腾了20多分钟，根本整不动。怕老伴着凉，她把一床毛毯从腰间铺在老伴身下，打开手机通讯录，里面包括独生女在内100多人，她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女儿远在四川成都，亲朋这个时间都在熟睡，刚强了一辈子的朱阿姨，在那一刻抱着老伴哭了……最后跑到楼下央求两位保安，一再保证即使出了问题也和人家没关系，两名保安才上楼帮忙把老伴搬到了床上。
一周后，朱阿姨将自家一间住屋对外出租，出租条件第一条就是“本分、老实、男孩”。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自认为我们的生命和孩子们的生命应当是各自独立的。可是如今看来，人之暮年，对于亲情的渴望却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其实，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去看父母的背影，很多时候是我们承受爱我们的人追逐的目光，承受他们不舍的，他们不放心的，满眼的目送。但是我们从小到大只管着一心离开，从未回头张望过。
04
知乎上有个话题：你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作者尼莫的回答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她在江南买了一套房子。回到山东老家的时候，她对操劳了一辈子的父母说等办好了手续，搬了家就接他俩过去住。
可是因为前房主的一些原因，搬家时间比预计晚了一个月，之后就赶上了孩子上学，搬新家，买家具……突然就忙了起来。她便和老公商量干脆明年春天再接老两口上来住。
然后没过多久，就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爸爸病危了，急性脑梗死，已经连人都不认识了。
看到曾经高大如泰山一般伟岸的父亲如今急剧消瘦地躺在病床上，不会说话也没任何反应，她痛哭不已。
回到新家那天，她看着亲手为父母布置的房间，心中就像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住再大的房子有什么用，爸爸已经住不上了。
总以为来日方长，等来的不过是日薄西山，目睹的亦是人赴黄泉。
曾几何时，你从未留意过的那张全家福照片，褪色了，苍白了，逝去了……
我母亲一直有一个遗憾，我的外婆。
外婆独自一人养大母亲们四姊妹后，还帮着两个舅舅带了几年的孙子。她一个人独自一人种了几亩地，自从她喂养的鸭子被偷后，心情一直郁郁寡欢，后来摔了一跤后，身体一直不好。
外婆去世前曾给母亲说，她想吃炖的肥肉，那时母亲一个人在家，父亲外出打工。母亲一直忙于家里的农活，把外婆的话记在心底，却忘于繁忙中，就在母亲准备在第二天炖好肉下去看外婆的时候，收到的却是外婆去世的消息，外婆始终没吃上那一口肉就走了，而母亲也因没让外婆吃上一口肉而遗憾至今。
如今，生者对逝者的拜祭，终究也只是生者的一份安宁。
我时常梦见我的爷爷奶奶，梦里总是想对他们做件他们在世时我未能做的事情，那是我弥留心底的遗憾之罪。
爷爷去世前让我给他剪指甲，我那时年纪小，为了贪玩我就没应允他，出去贪玩一趟回来，见他用镰刀自己在削指甲，然后大拇指削了一块肉下来见血后，我就开始心痛的要给他剪指甲，他说他已经剪完了，让我去玩，还口口声声说，没事的，他不痛。
没过两个星期，爷爷去世。那道遗憾，至今我都挥之不去。
爷爷去世后，奶奶独自一人住，每次放学回来，虽然都要与她谈谈，但也急少关心她的生活。奶奶去世前的那年，我放学回来看她，去帮她煮饭，发现她的米里全是黑色虫子，我问她，是不是用这个米做饭吃，她说是。她说是的那一刻，我眼泪夺眶而出。奶奶一直想念叔叔，父母几次邀请她搬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她总是拒绝，让她去和叔叔们住，她也拒绝。可她一个人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啊？连吃的米长满虫子了也依旧吃着。
奶奶去世时，刚好是清明节收假的那一天，清明节放假我没有回家，而是窝在了学校，因为清明节前我才回去了一趟，回去时，奶奶明显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奶奶一直给我说她想喝牛奶，我给了奶奶两百元，让她自己去买她想吃的东西，却未曾想到带着她去买，或者给她买来。
后来奶奶去世后，我才听邻居阿姨说，她清明节前去买牛奶，拿不动，是请她帮忙拿回来的。
叔叔告诉我，奶奶去世时都还在担心我。
关于我的外公，我第一次见他哭是在我的婚礼上，他塞给我一些钱后，抽泣着说，让我好好过日子，有时间就回去看看他们。
婚后两年，我都没有回过家，中途外公打过一次电话给我，问我过得如何？与他畅谈许久后，在即将挂电话之前，我说，等我方便了，就回来看你们。他回：如果自己不方便回来，就不回来，我们都能理解你的，你自己过好就行，不用担心我们。
直到外公去世，我也才回去一两次看他。
回忆真的是一道泄洪的闸门，一旦打开，奔腾的水势慢不下来。
如今
仿佛你尽在咫尺
却是我无法触及的遥远。
05
我很喜欢，也害怕读龙应台《目送》里的一段话：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常回家看看！
